深秋的早晨,河面雾气蒸腾,有如仙境。早起的渔民张网捕鱼,虽无鸬鹚为伴,但依然静美。广哥摄
浏阳网10月24日讯(记者 胡敏)黄昏时分,暮色四合。浏阳河河面平静如镜,只有渔船点点。突然,从一艘渔船上传出一串奇特声音,一支长篙横扫过去,一排鸬鹚应声入水。船主水面静待,点点渔火映照河面,猛然,腾空而起的鸬鹚,叼着一尾鱼儿跃回船上……
这一动人情景,现在仅存于潘应球的记忆中。上述画面,在浏阳河上已消失近四十年——当专业渔民洗脚上岸后,曾经在他们心里近乎图腾一般的“开潭会”,也已随岁月翻滚远去。
10月15日,在镇头大桥下,几艘破旧的渔船停靠岸边。岸上,一位渔民正就着太阳晒起了渔网,他正穿针引线,将破烂的地方一一缝补。关于打渔的辛酸苦辣,也被一一提及。
放鸬鹚,成立浏阳唯一专业渔社
“我们这几个都放过鸬鹚。”在镇头镇一户渔民家中,几位闻讯而来的打鱼者赶了过来,提及曾经在浏阳河上放鸬鹚的岁月,大家都有很多话说。
鸬鹚,又名鱼鹰。这些老一辈的渔民回忆称,在那时,每户渔民家中都会养有十来只鸬鹚。在水上忙活了一辈子的渔民潘应球至今记得,自己小时候就跟着父辈到浏阳河中放鸬鹚,“一般是下午天黑之前,也有清早起来去放的。”
鸬鹚立于船头,其颈部一般用麻绳或圆圈拴着。渔人一声吆喝,鸬鹚应声跃入水中,在水里游弋一阵,如若见到小鱼,当即吞食,而一旦啄到大鱼,便立即浮出水面,跃回到船上,伸长脖子,摇摆着嘴中的食物,示意渔人用篓子接住。
渔民潘桂中也记得这种特殊的捕鱼场景。“都是一辈一辈传下来的。”这种特殊的捕鱼方式关键在于训练鸬鹚。“渔人们都有一套特殊的方法,这些以前都不能外传的。”每每有所收获之后,渔民们就会给鸬鹚一些小鱼作为奖赏。
于是,镇头的渔民们就带着鸬鹚,终年漂荡在水面上。在以前浏阳河上还未筑起多座水坝时,他们向上溯源,去浏阳河上游打鱼。更多的时候,他们沿着浏阳河向下,一直到湘江,点点渔火,亦曾闪耀在洞庭湖面。
“有时一年就回来一次,吃住都在船上。”潘应球说。而镇头也拥有浏阳唯一的专业渔社。在1956年7月,湘淮渔业社成立,82户专业渔民全部入社。按照《镇头镇志》记载,当时的社址设在花山里。
如今浏阳的专业渔民大部分都留在了镇头,不过在上世纪90年代时,因渔业资源减少和体制改革,湘淮渔业社解散,但仍有少量渔民依旧从事个体捕捞。潘应球、潘桂中就属其中。而曾经展翅于浏阳河上的鸬鹚,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就相继没了踪影。
开潭会,数百渔船集结感恩自然
镇头当然是旧时浏阳渔民最为集中的地方,而今亦有65户渔民拥有渔民证,一般是每个证件管两条船,一条用于作业,一条用于捕捞。
令人称奇的是,在这65户渔民中,95%都为潘姓。地方旧志中也有记载:“潘姓鸬鸟渔舟莫知其所始。”在潘应球印象中,往来于浏阳河上的渔民皆为本宗本家人士,“外姓渔民很少,以前几乎没有。”
潘应球还讲起了一种说法:称在明朝某时,潘姓先祖自外地来浏,当时都兴占地为业,因来得较晚,潘姓先祖选择了浏阳河面作为根据地,于是才有了“渔民皆潘姓”的说法。然而也有渔民认为,自家先祖也有可能在入浏之前,就是渔民,因而祖业历代传递。
这些说法都无从证实,但从旧志与一些老人的口中,我们得知,在旧时的每年农历十月二十八日,浏阳河上的所有渔船都会赶到西乡龙潭的白沙庙集合。“就算当年在洞庭湖打鱼,都会在这一天赶回来。”潘桂中说。
在龙潭一地,是潘姓宗祠所在地。这里水深潭清,顶峰时有数百条从外赶回的船只云集于此,从事一项非常庄严肃穆的集会——开潭会。“没有人敢迟到。”潘桂中说,迟到的渔船要遭殃,“由会长下令,将迟到渔民的船头砸破,作为惩戒。”各船主到齐之后,一律斋戒沐浴,到十一月初一祭神“开潭”之后才可吃荤。
开潭之时,先用三眼铳放响三声,此时所有渔船再从龙潭开走。待到十一月初四日,所有船捕捞400斤鱼上缴,随后各自散去。这一仪式严肃,祭祖、拜神同时举行,彰显的是人与自然的一种和谐关系。
浏阳文史专家潘信之曾对此有过考证,他认为这样的仪式,表现的是渔民对于自然的一种敬畏,“禁渔期也是一直都有的,在禁渔期间,渔民们都是严守各条规则。”
然而,随着历史变迁,这一仪式今已不可见,靠打鱼为生的专业渔民很多也已上岸,他们在禁渔期时,打些零工,即使捕鱼,捕获量也大为减少。但数百年来,这些渔民始终遵守着“抓大放小”的祖训。在潘应球看来,那些用电打鱼的着实可恨,“如果一网都捞走了,河里还剩下什么呢?什么都没有了。”
地理区位
浏阳西大门
长株醴三角区域中心
从地图上看,镇头的地理位置与交通区位优势十分明显。“镇头是浏阳的西大门。”曾经当过镇头镇镇长的退休干部唐新彩说,从镇头去往长沙、株洲与醴陵三地的距离差不多,“正好位于这片三角区域的中心。”
镇志上记载,在解放初期,境内虽然只有途经跃龙的浏长公路7公里,为沙石路面,但是从镇头出发,向北可以到达平江与浏阳县城,从石灰咀南下则进入醴陵界;往西,经水口越过亭子岭可抵株洲市郊,从北星桥也可入株洲,远达湘潭,经跃龙去往长沙。
四通八达的交通给镇头带来了繁华。挨着河边的镇头老街,当年市邑如林,两边街店生意红火,每逢赶集,摩肩接踵。交通便利也让镇头成为兵家必争之地,史料记载,在清康熙十五年(1676年)六月,清军从镇头市进入,追缴盘踞在浏阳的吴三桂残部,杀掳甚众。
磷矿转运到此
河岸码头繁忙异常
与陆路交通发达相同的是,镇头航运同样繁荣——曾经有四座渡口,分别为万家坊、鸡首洲、镇头市、回水湾。我们站在曾经的渡口边,唐新彩追忆往事,感慨万千。
“这里的河段两岸都有码头,一级一级的台阶下去,很是大气。”唐新彩回忆,在如今镇头大桥附近,原有的码头热闹非凡,“当时这处渡口备有渡船3艘,1959年还增设了轮渡一艘。”
然而,镇头大桥于1977年通车,轮渡被废置,义渡被撤销,码头也日渐衰落,至今尚难以找寻曾经的遗迹。但在原来的浏阳县镇头航运管理站旧址前,我们似乎又看到了远去的繁忙码头——原永和磷矿的矿产除火车外运至醴陵外,还有一部分通过汽车运到镇头,并在此卸装,然后通过水路运到外地,“码头上有专门区域放磷矿石的。”
镇头航运可见一斑,但随着浏阳河断航,这些都已成为了历史。不过,镇头集镇也因交通便利,形成了名闻遐迩的“六月会”与“冬至会”,在六月会时,每天上市人数上万,街上唱起了大戏,益阳凉席、醴陵陶瓷都可以在此交易。
镇头印象
夜,是如此的辽阔,如此的悠远。
浏阳河中,月光冷峻,渔火点点,有柔美的意境。突然,一叶扁舟传出奇特的声音,一支长篙扫过,一排鸬鹚应声入水。溅起的河水中,一种古老的打鱼方式再现——成立专业渔社,训练鸬鹚捕鱼,在庄严肃穆的“开潭会”仪式中,一次又一次思考“人与自然”该维持一种怎样的关系。
浏阳河边,灯火摇曳,锣鼓齐备,有艺术的味道。古老的幕布悄然张开,乡间有擅皮影戏的艺人就位,“书生员外”、“差役奴仆”、“乌龟仙鹤”粉墨登台,细捻抖动中,一个个令人惊叹、让人捧腹的角色栩栩如生。挑开幕布,皮影戏艺人立于其内,一灯、一桌、数影型而已。
只是,水面上的鸬鹚早已消失,戏台上的幕布也渐蒙上厚厚的灰,曾经的黄埔将领也被遗忘得只剩墙上的一幅画像……凡此种种,让人扼腕叹息。不过,即使在镇头只见识过一次,也总有些人可以体会到一种内在的连通气息——若给予这气息以可能的扶持,深夜里便有微光,繁华的过去便能重现,短暂便能永恒。
来源:浏阳网|
编辑:戴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