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文凡

正月初四一早，我还窝在温热被窝里，“咚咚锵，咚咚锵，咚锵，咚锵，咚咚锵”的锣鼓声由远而近地向我赶来。

随后不久，楼下的鞭炮声和着激烈的锣鼓声刚停，一个男高音便用客家俚语唱着：“正月里来是新春，我赶春牛进哩门，老板见了喜盈盈，今年啊，五种谷子定丰登。呔！”顿时，我一个鲤鱼打挺蹦下床，要知道，这可是我们张坊客家人的春牛灯啊！

我飞身下楼，只见大厅里正热闹着。牛头系着一块红布，紧跟在牛屁股后面的一个老汉，戴着一顶经太阳和雨水浸染得发黑了的大草帽，翘着一嘴夸张的胡须。他左手扬着一根缠绕红绸的牛鞭，右手掖着一张浓缩后的木犁；而他身后那个身穿碎花红衣的姑娘，则挎着一个竹篮。两人一唱一和的俏皮唱腔，逗得围在大门口的观众笑声不断。在春牛刚要出门时，突然背脊一弓。这时，扶犁的老汉笑哈哈地唱道：“春牛真是有灵性，金子留下一大盆。恭喜老板新年发大财，快把春姑娘请进门。”

这句话刚在耳中落定，我便猛然想起今天是立春。立春是一年中二十四个节气的开始，也是万物复苏的起跑线。

当天一大早就有零星的鞭炮声在为春姑娘揭幕。随着天空的幕帘拉得越来越开，鞭炮声也就越来越多，越来越响，直到幕帘全然打开。这就是接春，以一种古老而热烈的方式。老父亲是个种田人，毎每立春这天，他都会点燃香烛，以祈求一年风调雨顺，平平安安。

做午饭之前，二弟邀我去菜园摘菜。这菜园正好处在一口大池塘的边上，塘里除了养鱼，还种了不少藕。

二弟的菜园经营得蛮好，香葱、大蒜、萝卜、白菜，郁郁葱葱，生机勃勃。我在摘白菜时，突然发现菜心间，春姑娘已催着她拔节扬花了。“刚立春，怎么就有春的气息了啊？”二弟听我这么一说，竟解开棉衣，从贴身的衣兜里掏出两个鸡蛋大的袋子，摊在我眼前说：“你看，这包是辣椒种子，这包是黄瓜种子，我已经‘孵’它好几天了，等天气转暖，就把它种下，再把薄膜一盖，抢抢春日，我这些菜就比别人早个把月成熟呢。”这真是人勤春来早啊！

再抬头，我看见塘边垂柳的枝条上，有两只小鸟相对站着，你一句他一句地像在说着绵绵情话。我凑上前去，想听听它们在说些什么内容，却突然发现柳条上正咔咔地冒着叶胚儿，旁边的那棵桃树好像正突突地打着花蕾儿。我想，这就是春天的脚印吧！

是啊，春天悄悄地来了，那咚咚的脚步声，将一切生命激发，把农民兄弟的抢春打算催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