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利文

南方人常常会怀一个梦想，想在冬天看一场雪，一场大雪。瑞雪兆丰年，雪下得越厚，来年收成越好。可是，春天呢？春天如果下雪，那就要温柔得多了。最好是一片一片又一片，飞入梅花都不见，稀疏，缓慢，舞之，蹈之。伸出手去，雪花飘落掌中，即刻化为一点水渍。雪还没有完全融化时，是可以依稀看出它的容颜的，六个瓣儿，轻轻地印在掌心。

这场春雪的到来，基本上是没有前奏的。看天气预报，前几天是阴、雨，后几天是阴、晴。独独这一天，大雪。家里人说，这个大雪是指节气吧。我哈哈一笑，也没把它放在心上。

从早晨开始，雪花静悄悄地飘落下来，不顾天，不顾地，自顾自地洒落，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，出行的人冻得浑身哆嗦。天黑时分，雪下得更猛。吃完饭出来开车，车身上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。拂雪的时候，雪就着风势，一股劲地袭过来，头上、身上，很快就堆满了一层雪，来不及融化就又堆了一层。有的雪从袖口、领口钻进去，一阵冰凉。

路上往来的车都开得慢，小心翼翼，怕车轮打滑。从浏金水岸开到东紫门小区，我硬是花了将近两个小时。待我胆颤心惊地回到家，就看到朋友圈里的各种关于雪的图片和视频，有各种车辆追尾、四脚朝天翻倒在路上的内容，也看到了社区工作人员在小区门口铲雪的图片。于是，尽管夜深了，我还是给业委会的王主任打了个电话，商议第二天动员居民一起来清理小区。

小区有近万人口，房子多，路多，树多，大雪造成的伤害也不少。好在人心齐，到第二天八点，已有几十位热心业主报了名。

我和物业的刘经理先在小区转了转。雪刚停下来，小区到处白皑皑的，那些矮小的灌木丛，杜鹃和栀子上面像盖了一层厚厚的棉被。最好看的是红枫，叶子落光了，积雪沿着那些光光的枝丫绘成一幅幅美丽的图画。轻轻一抖，雪便簌簌地全掉了。无心观赏这些美景，我们的目光停留在了大雪损坏的“伤心之处”。

受伤害最大的是桂花树。桂花树一年四季绿叶婆娑，团团如盖，给人们送来了阴凉和快乐。在大雪面前，它们显得特别“娇气”，大团大团的雪压在树顶，树枝呈圆形向周围低垂，其状痛苦万分——有枝断叶残的，有整棵树连根拔起匍匐于地的。两棵碗口粗的杨梅树像是约好了似地倒在一起，横在路中间。棕榈树那长长的枝叶则被雪压得直接趴在地上，变了形。

清理的人群分为两组，铲雪组和扑雪组。扑雪的人从自己家里拿来了晾衣杆和拖把，穿上雨靴，没有雨靴的就用一个塑料袋套在鞋子外面。刚往树上一扑，雪就扑扑地落下来，树枝突然得到了解放，一下就弹回了原来的姿态。树下的人猝不及防，簌簌的雪打在头上，落进脖颈，冷得直哆嗦。

其间，不断有人加入进来。铲雪的人先是用铁锹把各个单元门口的道路清理出来。小区中间的一条主道路面宽，雪太厚，不好清理，为首的人找来一块围挡，几个人一起喊着口号，合力推着向前铲，终于完成了任务。

还有人专门负责处理倒下的树。树太大，加上枝叶茂盛，复原是不可能的，只好把枝叶锯掉，留个光秃秃的树干，将其小心栽好。像一个患了重病的人，得重新树起新的希望。

下午，太阳出来了。树上的雪化成水，不见了，各种树身上还残留着一些被雪压过的痕迹，在阳光里舒展枝叶。

孩子们堆了两个好大的雪娃娃，手牵着手，成为小区里一道亮丽的风景。